以前参加过一个培训，曾经听到过这样一个理论，按照技术和规模可以把公司分到四个象限里。一家公司起步时规模自然不大，但往往有领先的技术或理念。运营一段时间后，如果能成功的扩大规模，就有更多的资源，技术也会有所提升，通过规模效应赚去更多的利润，这是一个企业的黄金时代，有技术和品牌赚保证利润率，还有足够的规模降低成本。但时间长了之后，公司内的创新能力会不可避免的下降，同时市场趋于饱和，难以扩大规模。而竞争对手也会逐渐缩小与其在技术和品牌上的差距。如果管理的不好，慢慢的技术就会落后，甚至，有可能在颠覆性的技术出现时一招不慎就陷入衰退，如同诺基亚一样。

研发类的公司，尤其是汽车研发公司而言，核心的工作内容就是利用工程师们的脑力劳动来完成产品研发投入市场赚取利润。当然，苦逼的汽车工程师们也经常得干点搬砖之类的体力劳动。按照上面的理论，初创汽车公司的研发重点在于如何建立技术壁垒，尽可能的拉开与其他竞争者的差距。而成熟的汽车企业要考虑的是如何维持住现有的规模并提升创新能力，让黄金时代尽可能的延长。而实现的手段就是“提高劳动生产率和降低成本”。对汽车研发，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提高研发的效率和降低研发的成本，从而降低整车成本，缩短研发周期，以更低的售价和更贴合客户需求的产品投放市场。

如果类比汽车的生产过程，那么汽车的研发过程的发展也经历了手工打造，流水线生产和精益生产这样的阶段。早期成功的汽车工程师大多是像卡尔-本茨和查尔斯-凯特灵这样惊艳绝伦的天才。亨利福特的流水线式生产让汽车产品进入大众市场。汽车产品的研发也逐渐变成了大工业时代最典型的分工合作，每个环节各司其职，有负责零件开发的，有负责整车的，有负责验证的，有负责工艺的、有负责采购和供应商管理的等等，再也不会一个天才就从头到尾的包揽所有的开发、验证了。随着汽车的复杂度进一步提升，粗放的项目开发管理已经有心无力，各种项目管理工具也应运而生，就如同丰田的精益生产一样，把开发过程计划的环环相扣，各个不同的部门也越来越专业化，不同部门间的壁垒也越来越高。

《圣经·旧约·创世记》中第11章记载，当时人类联合起来兴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

这个时候，汽车研发的巴别塔诅咒就开始慢慢出现了。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语言，都有自己的流程，都有自己的知识、方法和经验。不同部门间的沟通成本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问题因信息的闭塞和沟通不畅而产生，甚至危及研发项目的进程和质量。在这样的情况下，汽车行业的项目管理飞速发展，通过大量的计划和会议来协调不同部门的工作，促进交流。所以，项目管理的同事有时会自嘲”别的工程师是开车的，我们是开会的“。开会自然效率不会太高，甚至还衍生出一门如何让开会更有效率的学问。在计算机技术应用与研发之后，虽然很多工作都从纸面转移到了电脑和网络上，但是由于各系统的孤立和割裂，往往是形成了一个个的信息孤岛，积累的数据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低下的沟通效率不仅提高了研发成本，也拉长了研发周期。市场的趋势往往是难以预测的，现在的社会变化的速度又远超以往，一款车定义好之后要研发个三四年才能上市，那时候的顾客口味说不定早就变了。很多车型的失败的根源就在于此。

在巴别塔的诅咒下，工程师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花费在沟通、交流和开会上，相信做过工程师的朋友都会有同感。工程中出现的很多问题也都是因为沟通交流出现了问题所导致的。伴随着IT技术的发展，近几十年汽车研发、制造也慢慢进入了数字化、信息化的时代。研发数字化的主要内容就是在企业内打通壁垒，链接信息孤岛，通过统一的数据源和开放的接口建立起无障碍的信息流，降低开发过程中的沟通和交流成本，提高研发效率，缩短研发周期。所谓工业4.0，指的也就是这个。

把这套方法放在现代战争中，就是数字化战争的革命，信息装备数字化、指挥控制体系网络化、战场管理一体化、武器装备智能化、作战人员知识化和专业化。打破原来存在于兵种和各单位间的隔阂，通过统一指挥提升作战效率。在马伯庸的《长安十二时辰》中，李泌建立的靖安司和望楼传讯系统就是唐朝的信息化数据库和指挥系统哈。

在这个过程中，原本存在于纸面甚至工程师头脑中的知识和经验也会被数字化，逐渐建立起数字化的专家系统和决策系统。工作流程逐渐透明，研发中的沟通交流成本大幅降低，相当一部分工作甚至可以自动化完成，工程师的精力可以专注更有价值的领域里，管理层决策时的信息更充分，决策效率也会大幅提升。

以笔者所在的泛亚汽车技术中心为例，一部分设计已经实现了设计方案到验证的自动化。比如线束设计，可以通过KBE系统（Knowledge Based Engineer），把知识、法规、标准、规范的 Knowhow 集成设定钣金件应该用什么方式连接线束，塑料件应该用什么方式连接线束，以及两个线束之间用什么样的接插线是最佳设计，通过这些数据的积累，可以自动找到线束的走向、粗细以及固定点的位置，甚至钣金件应该打多大的孔，塑料件应该留下多大的空间。

在业务流程上，通过高速数据网络，两个园区、三个分中心、四个基地连为一体。工程师足不出门就可以查看各园区、各基地的试验情况，监控运行在全国各地的试验车辆的状态，远程诊断故障、记录数据、解决问题。

通过这些信息化技术的应用，工程师们正逐渐站在同一个数据平台上跨越了巴别塔的诅咒，讲着同一种语言协同开发。在十几年前，公司做个一项目大概要投入全一半的人力物力干上三四年，而现在泛亚同时开发的各类整车项目有上百个，开发周期也大幅缩短。有了这样的研发能力做基础，上汽通用才能够不断地在市场上投放更贴近客户需求的产品。

来源 | 知乎

作者 | Brandon 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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